【博君一肖】机器人0805号 01
战力爆表不正经机器人博X深藏不露维修师战
未来架空，he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平日里人迹罕至的C区突然多了点人气。
王三一把车开进了大院，稳当当地停好，后座门打开，慢悠悠地下来一人。王一博把手里的烟碾成一团灰，上下打量着C区的行政楼，一挑眉说，“就这儿？”
眼前的景象甚至能称得上荒凉，院内只长了稀稀疏疏的草，连个遮阳的树都没有，有些裸露的地表还残留着炮火轰炸的黑迹。王三一斜瞥一眼，喉咙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，最终放弃了辩解，认命地说， “又不是名人故里，你还指望六星级？走吧。跟在我后面。”
这栋楼不新，甚至显得有些老旧了，墙砖是灰土土的颜色。C区一共五层，占地面积不大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，王一博上楼的时候顺便看了两眼，到处陈列着静待修补的残次品，大大小小的工作间紧闭着，而四楼传来电焊的声音。
来到目的地两人都停住了，电焊声隔着厚重的门清晰的传了出来。王三一把手里原本的东西丢给王一博拿着，先是彬彬有礼地敲了个门，没等对方回应，反身一脚把门踹了开来。
金属门分量不轻，反弹撞倒墙哐当一响，饶是王一博也吓了一跳。王三一面不改色八风不动地走进去，王一博跟在他后面，悄悄打量了一圈——
这是个很典型的修理室，大量零件分门别类地归纳在架子上，货架与货架中间塞满了等待修补的机器人。左方是一张冰冷的手术台，上面放满了散落的金属零件。王一博看的时候，一个被重新插入了CPU的机械人头在台子上突然启动，眼睛迸射出蓝色的亮光，一阵嗡鸣过后，没头没脑地冲他们说了一句，“你长得真丑。”
王一博摸摸下巴，思考了一会儿，断定那个垃圾一定是在指王三一。
电焊声停了，王一博这才看到这块区域的正主。一个男人带着护目镜半蹲在一堆有半人高的机械腿中修修补补，听到异常声响后抬起来头。王三一毫不见外，走到对方面前，和和气气地说， “这不是肖队么，好久不见啊，来看看你活得好不好。”
王一博:“……”
这他妈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求于人的啊！
对方温和地笑了笑，不为所动语气平静，“多谢王队关心，比您在总司要舒服。”
小王八蛋，有事没事就提这个，王三一小小翻了个白眼，他那方向走了两步，摆正了语调公事公办地说，“第七波防御工程结束了，一些本来驻扎在前线的攻击型机器人退了下来，总司有事需要你帮忙。”
那人的眼光越过他的肩膀，轻飘飘地落在王一博身上，仅稍稍一扫便偏移开来，转而又盯向了王三一。他牵了牵唇角，苦笑道，“又是‘退下来’的吗？”
“肖战。”王三一神色一变，低声道，“现在不是埋怨那些事的时候。”
肖战神色动了动，快速收拾好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，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。他没有再看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王一博，接过王三一给的资料，一边翻看一边默记。王三一背着手站到一边，没他什么事了，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。
“编号0805，攻击型机器人，高仿人类……”肖战轻声念道，“维修防御屏障途中……爆炸……0805……”
他专心致志地看材料，没去注意周围的异样，也因此没察觉口中的“0805”抬了抬下巴，把审视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，“我有自己的名字。”
突兀插进来的话令肖战一怔，不由得回过头去看一眼那先前一直没有出声的“年轻人”。王一博半抬着眼皮，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
肖战恍了下神，对方心底好像有一股压抑着的火气，在自己念及这串编号时，缓慢地攀援着升了起来。
他正了正表情，摘下满是污迹的手套，向前走了几步走到王一博面前，冲他微笑了一下。
“我知道，王一博是吧？你很有名。”肖战笑道，“肖战，D级机械维修师，幸会。”
D级。
对方伸出的是左手。王一博目不转睛，慢吞吞地举起自己的手握了上去，微凉与温暖两种截然不同的体温骤然相遇，王一博缓声道，“王一博，A级军用攻击型机器人，幸会。”
他这才能好好地打量一下这位“D级维修师”的面貌。肖战一开始蹲在那儿，身上蹭的都是脏兮兮的汽油，远远地看去，像个醉心于机械修理的普通电工。可现在近距离地看才能发现，这年轻人的长相实在是温润极了，眉目中还带着半点未经历过沙场的温和与柔软。王一博失神片刻，按着系统编写好的审美观在心里把对方点评了一通，刚要说些什么，敏锐地捕捉到肖战眼底的波动。
如果说肖战的长相能让王一博大肆赞美，那么王一博留给肖战的，就只剩下“惊叹”了。
这个动乱的年代中，科学技术水平大幅度提高，早已可以研发出能投入生活生产中的机器人。这其中，分为军用和常用机器人。军用机器人中，又分为攻击型、防御型、后勤型三种，例如王一博，就是典型的攻击型机器人；而刚刚那个被放在桌子上的、被肖战吩咐过特地去吐槽王三一的散了架的倒霉鬼，正是一款防御型机器人。
每个机器人都已有自己的独立意识，达到了真正程度上的“人工智能”。但是，王一博是个最特殊的“例外”。
肖战弯了弯眼睛，客气道，“王三一送你来的？”
“是的。”王一博点头，笑得意有所指，“……路上没少说关于你的事……”
肖战回头看了眼，王三一不知道跑哪儿去了，原来的位置上空空如也。他想把手抽回来，没想到对方握得极紧，肖战轻轻挣扎着，竟一下子没抽出来。
他一愣，王一博说，“37.5度。手很暖和。”
他不着痕迹地松了手，指腹在肖战的手心里轻轻蹭过。肖战不自觉一缩，目光正对上对方的眼睛，掩饰般地轻咳一声，转移话题，“有什么能帮忙的？”
王一博扬了扬自己的右手。肖战皱起眉头。
袖子被捋了上去，露出一截匀称有力的手臂，人造自生皮肤是偏白皙的颜色。这本该是一只线条优美、赏心悦目的肢体，然而，他连接着手掌与小臂的腕骨关节兀然断裂，皮肤被烧成突兀的焦黑色，手掌部位齐齐消失，断裂的手腕处，狰狞地裸露着大量的电线和残碎的零件，偶尔一下还会发出嘶嘶的电光。
肖战惊讶地挑眉，下意识地说，“怎么会这样？”
王一博扬眉笑得没心没肺，“爆炸炸断的，零件全都飞出来了，总司所有维修师看过后都说接不上了，老王让我来这儿找您看看。”
他说得轻松自在，好像这并不是一件痛苦的事。对于机器人来说，一个零件出错，所导致的后果可能是致命性的。而王一博似乎毫不在意，表情里甚至掩藏着一股近乎残忍的漠然。
绝不会同情的人是自己。
肖战顿了顿，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，“恢复后准备怎么办。”
王一博皱眉，眼神一厉，肖战毫不回避地看着他。半晌后他放松下来，说，“您是想把我留下吗？”
肖战说，“随意点喊。”
王一博从善如流地改口，“肖战。”
隔了两三秒他接上之前了的话，“总司的意思是让我休整，去维修部把系统全面更新一下，包括身体检查和肢体休整。总之会很闲……”
他转了转眼睛，目光落在眉眼疏朗的青年身上，直把肖战看到神色躲闪的地步才不慌不忙地压低声音说，“如果肖队长缺人陪，我也十分乐意留下来。”
这话说得揶揄而暧昧，要是换个容易多想的人来，这会儿早已面红耳赤了。可肖战四平八稳不动如山，只是点点头说，“你要是没处去，的确可以留下来……”
王一博怔住，露出一个轻佻的笑容，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。谁知对方下半句话轻飘飘地又过来了，“毕竟修复时间会很长，你得在这儿先住一段时间。相比适应两次，固定的环境会让你感到更加舒适。”肖战微微点了点头，“当然，仅供参考。”
王一博哑然，有些乏味地张了张嘴。肖战说，“零件带了吗？我得先检查一下再考虑接不接。”
王一博扬扬之前王三一丢给他的袋子，跟着肖战后面走到一张干净冰冷的桌子旁边。
肖战帮他把手臂搭在桌上，断肢的黑洞在头顶光线的照射下显得越发可怖，电线乱七八糟地缠绕在一起，橡胶皮被撑破，露出里面坚韧的金属丝，回射着一圈又一圈的光。
王一博看到肖战缓慢地抚摸着他的伤口，指尖的那点温暖也一起沾染到了冷酷的金属上。肖战叹了口气，说，“你也会疼吗？”
“我想你忘了一件事。”
他看着年轻的维修师，尽量把声音放得具有耐心，“我是机器人。”
没有真情实感，没有痛苦知觉，不会痛，不会难过，只会像寒冷的匕首一样无情无意，沉底于宇宙的深渊。
你也是这样想的吗？
肖战看着他，牵了牵唇角，慢慢地说，“我以为顶级机器人会有什么例外情况呢。”
王一博笑了笑，没再说话。
肖战拿出检查的小工具，开始对王一博的伤势进行基础的探测。一般机器人受到此种毁灭性打击，都是直接换掉一整条手臂，或者直接报废。但王一博不行，他的制作成本太过高昂，总司负担不起；他之前的地位太过重要，总司又离不开他。
王一博像一颗钻石，璀璨夺目，可因为某些原因，他被迫封存，孤立无援地躺在红丝绒的盒子里，派不上自己的用场。
他的确是精致的——拥有全总司独一无二的感官处理器，全身人造自生皮肤覆盖率高达98%，拥有精准的战斗分析系统和最先进的核心芯片，高仿人类造型，细致地模拟了每一个细节。王一博有自己的独立意识，有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，能够灵活地分析和应对自己面临的各项问题，甚至能——
肖战拨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。也不知道他当初的制作者是谁，都给他编写了什么观念程序。
除非把王一博身体部位敲碎露出被新鲜血肉包裹的干涩金属，他就是个“人”，活灵活现，栩栩如生。
王一博略带玩味地看着肖战。他的五官被塑造得十分精美，俊朗的面容中透露出男性统治者的强势与威慑，而这股气质又与他自身性格中的自信、张扬汇聚在一起，形成一种奇妙的、既矛盾又合贴的气质。光从头顶投射下来，他的脸上落下额发的影子，王一博说， “不好意思啊，B区那边的维修师大多是女孩子，一时间改不过来。”
他说这话没半点“不好意思”的模样，直直地盯着肖战，想从他那里得到点什么反应。
肖战只是略带好奇地“哦”了一声，“可我这儿只有我一个人，你怕是要无聊了。”
王一博眼睛稍稍眯了点起来，故作无事嘿嘿一笑。
肖战用小镊子和铁钳，小心翼翼地把那些欲碎未碎的零件夹了下来，放到一边，再用清洁酒精把断裂处轻轻消毒，研究了一下构造和材质，在王一博的注视下缓缓道，“能修。”
能修？王一博不免惊讶地看着他，“你确定？”
万一修不好，这条胳膊就算是废了，损失更大。肖战颔首，说，“能修。我可以确定，只是得慢慢来，修复时间可能比较长。但是最后的结果我可以保证与你受伤前没什么两样，甚至我可以帮你加固得更牢。”
这听上去宛如大放厥词，一个D级维修师扬言能够修复连A级维修师都不能还原的残次品。王一博说，“你需要多久？”
肖战:“三个星期。”
他又补充，“有些原料我这里没有，得进一些，还有就是模型得重建，有些麻烦。你要是……”
王一博打断他，“没关系。不算长。”
肖战点头微笑着说，“我会把手上的工作全部推掉来研究你的全身结构……在模型做好之前，我可以先帮你装个简易替代品。”
王一博抓错了重点，嘴角一挑回了一句，“全身结构？”
肖战给噎了一下，没好气地瞅他一眼，装作没听懂，自顾自地离开位置，去货架上翻找模具去了。
王一博的眼神黏在他的背影上下不来，边摸下巴边思考。
“长得还算好看。”王三一在来的路上对他说，“你给我把心思收一收，监护对象要有监护对象的样子。再说了，你不管再怎么逼真，终究是机器人。”
王一博突然笑了笑。目光流转在对方的侧脸上，描摹着嘴唇和脖颈的轮廓一直延伸到胸口。蓝色的工作服遮掩了主人身体原先的曲线，王一博盯着他裸露细伶的脚踝，赶在对方回过身之前不慌不忙地收回了眼光，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。
一个跟他境遇相同、天赋过人却不被重用、内心不甘却极力掩饰的文弱清瘦的普通人类。
肖战拿着小金属盒过来，里面有一只现成的机械手和一些组装用的零件。他端坐在王一博面前，王一博把胳膊伸给他，肖战拿出工具，开始组装，认真极了，好像眼前摆的是一件灵巧的艺术品，而不是错综复杂的纠缠在一起的烂摊子。
王一博盯着他的发旋沉默不言。
因为简单，所以够快。大约只花了两个小时，零件和线路就大概拼好了，有些粗糙，但日常使用基本上能应付过去。外模塑造好的一瞬，原先烧焦了的皮肤突然褪去了黑色，又悄无声息地滋长、覆盖了上来，聚成光滑新嫩的表皮。王一博抬手看了看，活动了一下，还算满意地嗯了一声。
肖战说，“这两天不要举重物、不要过度活动，省得脱落造成二次伤害……我会联系总部调取数据，以便把手模做得更加完美。”
王一博长眉一挑，眼睛里像是映着两簇光，许是内部白灯映射出的那点熠熠灼然。他道，“我说肖战，你平时工作量大吗？”
肖战敲了敲他后背检测电源，漫不经心地说，“还好呀。怎么？”
“哦。”王一博自然地拉了拉衣领，手指与对方的险险错过，“……我在担心会不会太占用你的时间了。”
肖战捏了捏他后脖子，拍了拍他的头，好脾气地说，“我劝你老实点，别总是想那些有的没的——现在都中午了，你累吗？要不要去吃饭？”
王一博不置可否地耸耸肩。
肖战发了个消息给王三一，然后先行去了食堂，王一博跟在他后面。初次领略劳动人民艰苦的王一博震惊了，不大的食堂里空无一人，连个烧锅阿姨都没有。厨房里倒是堆了形形色色的菜和锅具，肖战另外去了一间小隔间，挑了两块品质较优的电池出来给王一博，说“C区是小地方，条件不太好，将就一下。我去做个饭。”
王一博堪堪从震惊中缓过来，接过电池，默不作声地走到窗口看肖战忙来忙去。他捋起左手袖子，原本光滑的小臂突然裂开一条笔直的缝隙，紧接着，面板打开，露出了能源槽。王一博先把新电池装进去，再把旧的电池取了出来，蓝色指示灯一闪一闪，表明对接成功。
王一博问，“有烟吗？”
在择菜的肖战看了他一眼，说，“隔间里有，自己拿。”
机器人的确是可以抽烟的，烟草燃烧的气味能够提神醒脑，尼古丁又不至于伤害身体。他单手撑着桌子，一手夹着烟，眼神有些放空游离。
他突然说，“一直都你一个人吗？”
肖战头也没回，“一直就我一个人。”
锅铲撞击铁锅发出当当声，肖战的侧脸在热浪中显得有些模糊。王一博看着他想说些什么，一句话还没酝酿完毕，食堂那年老失修的门又被打开了。
王三一这次没有踹门，而是很有礼貌地打开，关上，怀里抱着什么毛茸茸的活物。肖战眼皮都没掀一下，“洗干净手再吃饭。”
“坚果饿了。”王三一说。
那团小东西原来是一只猫，毛茸茸，圆滚滚，看上去很小，勉强算得上是幼猫，被王三一抛弃后有些不自在地站在原地。肖战在厨房里又不能去打扰，它那又大又圆的两只眼睛就紧紧地盯着王一博看。
王一博从被制造出来的那天开始就没见过除了人类以外的活物，也有些新奇。坚果向他走了两步，看他不动弹，就冲他扑过去，黏着裤管边咬边抓蹭了一腿毛。可王一博不是人类，没有丁点儿痛感，反而来了点兴趣，揪着小猫的后颈把它拎了起来。
王一博看了半晌，在记忆库里搜索匹配了好久，喃喃道，“猫。”
坚果吓得四条腿和一根尾巴都僵住了，缓了缓才发现王一博没有恶意，遂胆怯地用鼻子碰了碰王一博的脸。
轻软，和暖，带着生命的温度。
肖战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传了过来。他脱掉了工作服，换上一套修身的日常制服，把做好的食物放在桌子上，笑着说，“你不吃，在旁边坐着行吗？”
王一博木在原地，把猫放下，缓缓地点了点头。他翘着腿，坐在下风头抽烟，坚果大约是贪恋他身上那点人工合成的温暖，依偎在他的大腿上一动不动地打盹儿。王一博用空着的那只手给猫顺毛，油光水滑的软毛穿过指间，王一博用余光打量身边两人。
肖战和王三一很沉默地在吃饭，低眉顺眼，空间一度凝滞——王一博是这么认为的。按理说看王三一先前说话时的态度，跟肖战应该蛮熟的才对，但现在这种诡异场面，怎么看都不像是熟人聚头……
于是王一博翘着的那只腿踢了踢王三一。王三一正在专心剔着骨头缝里的一截小葱，骤然被踢整个人一愣，嗯了一声。
王一博见他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，遂直接开口，“你们人类吃饭都不聊两句的吗？”
王三一挑眉。肖战抬起头怔怔地看向他。王一博钩子一样的目光又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，实在无法推翻自己之前的“这个人很健谈”的判断。肖战反应迅速，笑了笑接过话，“抱歉。平时C区没有别人，除了汇报公务和王三一来访，我是见不到其他人的，陪着我的……只有坚果。所以不习惯在这种私密时间说话。”
坚果像是听到自己的名字，嗷了一声蹿上桌子，先是抢走了王三一准备夹的鱼，再跳下去扭着胯跑到肖战身边求赏。肖战用脚侧温柔地蹭了蹭它的脖子。
王一博听出他的言外之意，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，微侧过头预备递给王三一一个询问的眼神，却看到对方一脸“我听不懂，你别问我，我不知道”的装聋作哑三连。
哎，官做得高就是不好。你们人类事情真多。
王一博把坚果逗过来，把冰凉的手蓐在猫的长毛下面。嘴里的烟头亮了亮，升上来一大团奶白色的烟，他的目光穿过这模糊的迷障，投射向斜对面的男人。
他这一打岔，原本僵硬的局面被打破，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。王一博惊异地发现，肖战竟显得有些拘谨，表面上八风不动温和有礼，眼神却是一直克制地盯着桌面，就跟一个第一次和家人吃饭的流浪孩童一般，好像对这种温情场面有些难以适应。
但他很快调整了状态，之前的茫然仿佛只是一闪而过，再无踪迹，只有王一博发现了。
“这是一个冷静，自制，理智，甚至在某方面显得有些冷漠的人。你之前的程序可能派不上用场了，你需要用你自己的‘眼睛’去看待他身上的人和事。王一博，你的的特质绝不仅仅是‘高级’。”
意味深长的话还缭绕在耳边，王一博的目光捎带上这些色彩，试图把肖战的皮骨扒个干净，再细细地分离出一点非人的情感。可眼前这个人，与王三一的描述大相径庭，恰到好处的笑容几乎能掬出一捧温柔来，王一博实在看不出他有哪里会是“冷漠”的。
“你跟王三一是不是关系不好？”
肖战弯着嘴唇笑，说，“关系不好？……也不能这么说吧。不过当年总司举行比赛，我赢过他一回，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跟我不对付的。”
“地下赛？”王一博下意识说。
肖战点点头，猛地反应过来不对劲，抬起了眼睛，“你怎么会知道地下赛的事？”
机器人资料更新内容，大抵是自开发出来后的世界信息。像王一博这种等级的军用机器人，储存器大多早已被繁复的战斗资料填充满了，是容不下其它东西的。
而“地下赛”，顾名思义，是搬不上台面、无法记录在案的比赛，是由总司士兵和维修师平均下来每年一次的狂欢赛。按照常理，这不应该是会被王一博“记住”的东西。
他怎么知道？王三一告诉他的，还是……？
王一博被他问得一愣，嗯了两声，讪讪笑道，“不记得了……可能是我自己下资料的时候塞进来的。”
肖战垂下眼睛，这个理由听上去相当合理，“这样吗。”
他没有用洗碗机——C区食堂里面好像也没有洗碗机。他两只手泡在冰水里，原本就白的手背抹上了厚重黏腻的泡沫，缓慢滞重地在往下滑。王一博突然心有点痒，那无数集成电路和钢铁零件组合而成的“心脏”在运转，在幻想的空间里怦怦地跳着，然后渐渐地、一点点地冷了下来。
差点忘了自己没有心。
肖战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慢悠悠地传来，王一博看过去，原本背着他的肖战转过来半个身子，嘴角勾起，斯文有礼的外表上蒙上一点与他本人不符的轻佻神色，低声道，“你兴趣爱好倒是挺广泛的，可别在网上乱下东西，染上病毒可不好。”
不知道是谁先想歪了，思维滑入下流的深渊，王一博重重地咳嗽了一声。肖战慢条斯理地冲干净手上的泡沫，有条不紊地把厨房打扫干净，掸了掸手上的水珠，出门的时候和王一博擦肩而过。
王一博插着口袋，低声笑了笑，“男人嘛，都懂。”
肖战微微皱了皱眉——这个“机器人”在来这儿之前调查过他。
他微微低头，重新换上与世无争的面孔，不慌不忙地往外走。王一博若即若离地吊在他后面，隔开了十来米的距离，肖战知道他现在一定在打量着自己，目光逼仄到狭隘的区域，一寸一寸地扫下来，把他的走姿、体态，分毫不差地记录进记忆库里。
肖战走到三楼的时候步伐一顿，王一博也连忙一停，隔着十来米看见身前的人转过身对他说，“机器人休息室就在三楼，我的房间与你隔了一个走廊，有事随时喊我。二楼是武器库，其他楼层全都是修理室，王三一已经把你归入管理员选项了，这些地方你随时可以进去，不过记住不要乱碰东西。其他作息时间与总司标准一样，明早八点进行巡逻。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？”
王一博随口地、下意识地、习惯性地问，“巡逻队有几组？”
肖战露出了一个“你真不愧是新人”的笑容，“几组？当然只有一组，只有我们俩。”
他挥挥手，嘴角勾起来，“别说你的机械身子受不了，在你来之前可都是我一个人负责的。”
他说完，继续往前走，颇有几分倦意地晃了晃身体，进了一间屋。王一博还怔在原地不动，几乎迈不开腿。
总司已经将他排挤到这个地步？
各个辖区划分的土地完全是均匀的，也就是说，每一片辖区的统领面积都是相同的。王一博原先在的辖区，且不说其基础设施，单论一个巡逻机制，就不知道已经比这儿的完善了多少。几百几千的巡逻组轮流换班，几百几千的维修师赴高空作业，眷养的士兵更是数不胜数，辉煌，光耀，无上荣华。
而肖战，孑然一身，孤独地守着他的领地。
王一博站在他的门口，手指已经搭上了门把手，想了想，还是松开了。C区大大小小的事他一手抓，一定每天都累得够呛。
于是王一博晃去了机器人休息室，扫描仪认识他的掌纹，门应声而开。
他抬脚走进去。内室窗明几净，陈设周全，虽然简易，但挺靠谱。东边靠墙的地方放了提供躺卧的金属床，阳光透过一扇巨大的落地窗，在合金地板上映出璀璨的光。旁边有能源架，各式各样的充电器和电池被陈列在上面，显然是有人提早准备的。
王一博刚刚充了电，不差这一顿。他躺下来，光芒射在他的身上，皮肤下的光源板悄无声息地吸收着能量。机器人不会感到疲惫，但王一博略为思考了一下，还是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，开启了休眠模式。
他能感到汹涌的电流从体内穿过，每一处零件都咬得严丝合缝，每一枚齿轮都严谨地转动着。外套有些松垮地耷拉了下来，胸口有些冷。
王一博闭上眼睛，瞬间失去了意识。
星暮垂悬，月色隐耀，王一博醒来的时候，外面已经换了一番景色。星光几乎是流动的，泛着波澜般的闪烁，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景。
而机器人的眼睛，可以让他们看到更远的景象。这里比外面干净多了，目光仿佛能拨开单薄的云，一直投到世界的那边去。
王一博眯了眯眼。
天边出现了一道裂痕。
他猛地从床上跳下来，贴在落地窗上，隔着几千米的距离观察着那道缝隙。然后他悚然发现，数百米外的一个山坡上，肖战手提着冲锋枪站在那里，往常脸上那幅温柔的表情荡然无存。
风肆虐地刮过，吹低了百草的头。
王一博动作一滞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TBC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新年开新坑，第一章三合一让大家看个爽，有存稿，争取开学前完结
评论(62)